2022年11月6日 星期日

第四封印︰墮落的天使


你的⼀瞥你的⼀⾔
便是這個世界所有的智慧
——歌德『浮⼠德』

揭開第四印的時候,我聽⾒第四個活物說:你來!我就觀看,⾒有⼀匹灰⾊⾺;騎在⾺上的,名字叫做死,陰府也隨著他;有權柄賜給他們,可以⽤⼑劍、饑荒、瘟疫(或作:死亡)、野獸,殺害地上四分之⼀的⼈。——啓⽰錄


「嗯!好極了,南半球果然是觀察南⼗字星座最好的地⽅。妳只要找到南⼗字星,它的正上⽅便是半⼈⾺座,α Centauri 是個三合星系統,其中最⼤⼀顆星是夜空中第四亮度的恆星,其中⼀顆紅矮星 Proxima Centauri 是離太陽系最近的恆星,據推算只有距離 4.22 光 年。」

耶底底亞緩緩挺起腰桿,轉⾝對著葛雷琴說︰「鏡頭全都調好了,妳現在便能直接看到 α Centauri。」

⼀架望遠鏡架設在懸崖峭壁之上,仰望星空,銀河傾瀉於崢嶸,俯瞰⾕地,⼀瀉銀⽔傾倒於萬丈⼭林,那壯麗的藍⼭美景和雄偉的 Leura Cascades 瀑布盡收眼底。那瀑布聲遠遠傳來,像低低喚著内⼼深處那沉睡中的意識。

耶底底亞來到了藍⼭國之後,被安置於臨近瀑布的⼩別墅之中,這裏素⽇無⼈居住。從這裏前往位於三姐妹峰的皇宮,要經過⼀個狹⻑的棧橋,棧橋築於險峻的⼭豁之上,⼭勢之險惡,懾⼈⼼魄,卻是整個藍⼭景緻最為壯麗的所在地。

遠遠望⾒耿耿星河,深冷的天際掛著微寒銀鈎,寂寂孤絕,初秋的涼意⼀陣陣襲來,令⼈突有悲秋傷春的傷感。

葛雷琴操作望遠鏡的當兒,耶底底亞挪步到茶⼏旁邊,從醒酒冰盆中拿起⼀瓶葡萄酒,將紅⾊的葡萄酒徐徐酒倒進兩隻酒杯之中,接著拎著酒杯⾛到葛雷琴⾝邊,她的雙眼正對著望遠鏡,他從她的⾝後,遞給了她⼀杯酒。

她觀探星空許久,才緩緩挺直了腰桿,伸伸懶腰,啜了⼀⼝酒,回⾸望向這個男⼈。 這位⾯貌清俊的年輕學者,頭顱裏裝著⼀顆稀有的⾼智⼒⼤腦,看⼈時眼睛裡盛滿星⼦般的碎光,不禁令⼈懷疑他眼中所⾒的宇宙與常⼈所⾒的夜空並不相同。

⼀般⼈看到的是⼀條美麗燦然的銀河,他看到的則是些奇奇怪怪的符號,彷彿在這茫茫宇宙、星⾠不知凡幾間,在他眼中都是⼀⽬瞭然、皆有定律,他能在紛亂的現象中,看出⼀個極爲完美的理性秩序。

她拿⿐尖去嗅酒中那⼀絲淡淡的果香,從浮著殷紅光波的酒杯裏,睨視這⼀個男⼈。

在葛雷琴眼中,他⽣得極有魅⼒,⼀雙罕⾒的琥珀⾊瞳眸,髮⾊極淡,銀⽩若雪,純⽩透著幾許不⾷⼈間烟⽕的氣息,暗⽰著他與她是同類型的⼈,不屬於⼈間,超然塵世之外。

他的嘴⾓不時微微抿著,像是在思索重⼤的問題,對於外界⼀切事物總是雲淡⾵輕地⼀哂,進不到他⼼中。

他與她⼀同觀星象時,還不時地拿著筆桿搖著,⼀連串亂七⼋糟的符號和數字便躍然於紙上,密密⿇⿇的符號與公式在他⼈眼中看來雜亂無章,在他看來是最有理性的秩序。

他筆下的⽂字透露出,他與⼈對應説話時,運⾏是⼀個軌道,腦中運轉的⼜是另⼀軌道,不斷地推演計算,像是⼀臺⽇夜不停運⾏的機器。

在耶底底亞眼中,葛雷琴的美與葉蓮娜的美竟是如此不同,葉蓮娜那種極爲艷麗的絕⾊,看了讓⼈⽬眩神馳,她的美貌正如她的名字,特洛伊戰爭中的絕世美⼥,美得可以讓所有的男⼈爲她捨⽣⽽死。

雖然這雙孿⽣姐妹的容貌⽣得⼀模⼀樣,葛雷琴的美卻要在這種陰鬱的夜⾊中才能顯現出來。在⽉光下,她美得如夢似幻,像是從畫裡⾛出來的⼀般,墨綠⾊的眼睛氤氳著⼀層藍霧,⼀張皙⽩的臉蛋裹在夜空般的幽藍紗裏,似⽩⽟雕琢,清雅無匹,可謂楚楚動⼈,我⾒猶憐。

⽽同樣⼀張臉在葉蓮娜⾝上卻是顯出完全不同的氣質,即便她擁有細⽩柔媚的體態,卻

像是⼀尊雕琢出來的希臘⽯像,⼤理⽯在皙⽩中透出⼀絲絲堅硬與冰冷,讓那張纖弱柔美的臉龐,隱隱露出⼀股肅殺之氣。

葉蓮娜的美可望不可及,只能遙望,無法相親。

葛雷琴卻完全不同,她像個鄰家少⼥,⼀派天真,⾔語間她的⼼智似乎還停留在⼗五六歲的少⼥時代。

葛雷琴瞧他不時在⼀叠紙上寫寫畫畫,不禁好奇地湊近他⾝邊。她只不過是喝了幾⼝ 酒,臉上卻泛起⼀陣難遏的潮紅,⾝體異常燥熱,欲望流竄於孔竅肢體,五臟六腑都無緣由地被攪動著。

她恍惚地看了紙上寫的東西⼀眼,那些密密⿇⿇的各種符號和公式,她卻也認得⼀些。對於天⽂物理學,她曾經懷有⾼度的興趣,研讀過不少相關書籍,雖然不善於演算,畢竟她的病無法讓她過於勞神,⽽眼前的那些符號⽂字卻給她不少刺激與衝擊。

她似乎看出了什麽,這喚起了她往⽇渴望知識的歲⽉,原來這些符號未曾真正離她⽽ 去。畢竟此時此刻,⼀個絕頂聰明的⼈正謙卑地站在⾃⼰⾯前,即便她是公主,⾯對知識與真理,亦只能謙卑低頭。

瞬間竟然有種站在浩瀚渺茫的星空下,忽得了⽅位與坐標的錯覺。


之⼆

「這道公式我推過數遍了。」他在紙上指出⼀段代數公式,「每次都卡在這個地⽅就推不下去,今天像似要破解了。」

葛雷琴看著他認真思索的神情,信⼿畫著⼀堆複雜的符碼,那顆象徵著全⼈類最聰慧的⼤腦便急速運轉起來,如此優秀的男⼈勾起⼥⼈體内最深的欲望。男⼈征服宇宙,⼥⼈征服男⼈。

葛雷琴忽覺,這個男⼈⾝上散發著奇魅的光芒。

她怔怔地盯著耶底底亞,他正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那⼀叠雜亂無章的紙張,側臉俊秀得無以倫⽐,嘴唇微微翕張著,眼眸泛著誘⼈的星光,炫⽬得讓⼈不敢直視。

回想起幾天前的那場暴⾵⾬,葉蓮娜曾經在她⽿畔低語著,「葛雷琴!妳不必愛他,亦不必嫁給他,但我們需要⼀個聰慧的繼承⼈!妳只要牢牢記住,我永遠愛妳,我們之中只要

⼀個⼈離開另⼀個,另⼀個⼈就無法獨活了,我們⼀⽣⼀世都在⼀起。爲了妳,爲了妳的病,我絕不會去愛任何⼀個男⼈,妳理應如是。」

⽽如此⾼智慧的科學家,原本有著幾分呆板與天真,全無權貴男⼦的那種⾵流倜儻。凝望星海,雖不知道宇宙之⼤,星宿凡幾?但仍然不禁令她興起肅然敬畏之⼼。

這讓⽣性無欲無爭的葛雷琴燃起無限的征服欲,遂⿎起勇氣,輕啓⾙⿒,溫柔地問著︰

「維斯教授,您正在計算什麽?」

「我正以流體⼒學演算著,在⾼溫⾼壓的物理條件之下,氘和氚在核融合的納⽶秒中,電漿的物理狀態。」

「我們不是在觀星嗎?」

「嗯!觀星與計算原本是兩碼事,但也可以算是同⼀件事,氦希臘⽂原意是太陽,我研究的正是太陽,太陽便是⼀顆星星。」

「咦!你的⼤腦可以同時思考兩件事情?」

「三件事情,和妳説話可以算另外⼀件事。」

「嗯!」葛雷琴嬌羞不勝地低了頭。

他看到她深深低頭的神態,那裸露出的後頸有著説不出地迷⼈,她的嬌羞意態不禁令他動情。便擡眼打量著葛雷琴⾝上的幽藍輕紗,藍紗下露出⼀雙細⻑的美腿,忽覺那種幽藍彷彿具有魔⼒,那種極深的黛藍⾊,神秘幽靜恍若星海,引⼈去探索、去仰望、去追尋。

在深沉幽藍的夜幕中,依稀聞得杜鵑在林中輕啼,⼀朵朵深淺漸⾊的藍花幽然綻放開來了,攀緣匍匐於酥軟的胸際,款款蜿蜒⽽下達⾄裙襬。夜⾵幽幽撩弄裙襬,繞著她的⻑腿翩然⾶舞,恍若⼀隻淒惶尋枝的烏雀,繞樹三匝,無枝可依。

他⾃⼰彷彿就是那隻烏雀。

髮間掐著⼀枚星⼦般的鑽⽯髮飾,像北極星引領著他的眼光,拂過裸露雪⽩的⼿臂、肩頭、鎖⾻、頸脖、起伏不定的酥胸……薄紗篩過優雅的光影投影在低胸的雪肌上,神秘、蠱惑、誘⼈……他不禁去想像,⾃⼰的指頭像那夜⾵,繚繞著這⼀雙誘⼈的⻑腿,苦苦盤桓,尋不⾒去路。

⽽今夜,她是否願意讓他愛撫這雙美麗的雙腿?

難得⾛神的他,⾯對如此的絕⾊,不得不屏息凝神,便隨⼝問著,「妳幫我看看這道算式,告訴我哪裏可以再修改的?」

她依⾔近⾝凝視紙上的符號,忽然覺得有點荒謬,⼀個天縱數理奇才居然向她請教代數推演,轉念間便頓悟瞭然。驀然擡起頭來,注視著他,與他那雙能容納全宇宙的眼交匯。

他猝然捏住她的下頷,側頭吻了上來,將全⾝難挨的燥熱與情欲,全吞吐為⼀個含糊的句⼦︰「讓我們來做第四件事情。」

兩⼈的⾆尖充盈了葡萄酒的芳香,吻得難分難解,酒精的效⼒竟是如此强烈,全⾝莫名難挨的燥熱像巨浪壓頂⽽來,雙雙相擁跌⼊欲海之中,只想藉由對⽅的⾝體來舒緩這要命的燥動。

他⼀隻⼿緩緩解開襯衫上的扣⼦,⼀隻⼿將她緩緩壓在⾝下,兩⼈同時沉⼊了柔軟的淺草之中,在寒露微涼的草間,卻感到異常地燥熱。

她縮在草中瑟瑟發抖著,像是⼀朵花瓣輕薄靛紫⾊⼣顔,他的⼿勢輕緩,唇⿒綿密,溫柔像是天使的化⾝。在淺淺低吟聲中,惟有瀑布盈⽿,彷彿天籟,彷彿奏鳴曲,彷彿是愛的呢喃,彷彿找到了永⽣之⽔,⽣命的泉源,彷彿得到了救贖。


之三

是⽇,宮⼈遞來⼀份⽂書,葉蓮娜迅速地翻閲,⼀⽬⼗⾏,這份⽂件原是不必細看,只消看結果,閱畢便掩卷嘆息,「我這樣做是不是委屈了葛雷琴?」

數⽇後,便是逾越節宮宴。

王與衆⼈分⾷羔⽺⾁、無酵餅、苦菜[1] 、分飲以利亞之杯,祈求彌賽亞的來臨,祝禱明年與衆⼈在耶路撒冷過逾越節。

逾越節餐宴後,便是苑囿茶會與篝⽕,篝⽕上象徵性地烤著⼀⽀羔⽺⾻,空氣中彌漫著燒烤的焦⾁味。

約拿單總是招引⼀群年輕嬌俏的⼥孩,⼥孩們個個嬌艷盛開如苑上的似錦繁花,露出那種⼀遇到⼼儀的男⼈就驚嗔羞怯不已的神情,週旋其間的幾位親貴亦是⾵流才俊,他們追逐的不也是這些⼥⼦虛無的美貌。

⽽葉蓮娜⾃⼰卻只是在⼀旁冷眼旁觀,看著局裏局外的熱鬧。

今年逾越節與往常不同,款待了⼀位上賓,正是坐在她右⼿邊的維斯教授。她的指尖轉著⼀隻輕透⽽⽟潤的⽩⾻瓷咖啡杯,上繪有細⼩的鈷藍⾊花卉,筆法細緻精妙,盤⼦的邊緣有著繁複鏤空的花邊,釉下藍彩來⾃中國,便是明清時代的青花瓷,這種燒製瓷器的技藝來⾃中國,因⽽被稱爲花邊唐草。

此時此刻,她怎有欣賞瓷器的⼼情?

她的⽬光飄飄地掠過耶底底亞,驀然聽他說出︰「這些⽇⼦以來,⼗分感謝陛下的款待,我打算不久就要返回歐洲了,⼤學裏的⼯作無法擱置太久。」

她但笑不語,眸⾊卻冷淡下來,雖然是意料中的結果,⼼下卻也僵了⼀僵,「檢查報告我已經讀過了,維斯教授!我知道您的時間⾮常寶貴,讓您屈居此間是浪費您的時間,但請您再盤桓些時⽇吧!」

這時,耶底底亞卻出驚⼈之語,「那份檢查報告我也讀過了,我想求娶葛雷琴公主爲妻,所以⼀切都不急在這⼀時。」

「求娶葛雷琴!」

葉蓮娜聞⾔,便震驚到極處,⼼道︰「莫⾮是那瓶酒的效⼒誤導了兩⼈?」

挑眉看著坐在左⼿邊的葛雷琴,瞧她那靜觀其變的神情,不置可否的神態,卻只垂眸微笑,濃睫含羞帶怯地投下深影。

只不過是眼睫垂下的⼀瞬間,葉蓮娜⼼念電閃,驀然間全都明⽩了。

似乎是……不,她不願那麽快下定論,葛雷琴並未出⾔同意,亦未……出⾔反對。問題就在於,她竟未出⾔反對啊!

也不過⽚刻光景,葉蓮娜的思緒卻百轉千迴,從往⽇繞回今⽇,這無⾮是歷史再度重演。

⼀雙犀利的眸⼦旋即轉向耶底底亞,不禁冷笑了起來,説得也是啊!他可不是擁有⼀顆全世界最聰明的腦袋,就算皇室出的數⽬再多個⼗倍、⼆⼗倍,也抵不上⼀個葛雷琴公主。

葉蓮娜突感到受到嚴峻的威脅與挑戰,猝然起⾝,依是冷靜地將⼿遞給耶底底亞,⽰意他也起⾝,隨著她步⼊上苑。

耶底底亞讓葉蓮娜突如其來的情緒給懾住,那⼥⼈的⽬光如劍鋒利,似要直直刺⼊⾃⼰的胸膛,聰慧的他⾺上意識到⾃⼰正命懸⼀線,難道是他⾃⼰配不上公主?


[1]摩西在帶領以⾊列⼈出埃及的前⼀夜,耶和華命令以⾊列⼈,每⼀家屠宰⼀隻⽺羔,將⽺羔的⾎塗抹在⾨楣與左右⾨框之上。⾁⽤⽕烤了與無酵餅、苦菜同吃,衆⼈分⾷⽺羔的⾁,不可剩餘到隔⽇清晨。是夜,耶和華擊殺埃及⼀切頭⽣,⾒到⽺羔⾎的記號,便略過不殺。⾒出埃及記 12:10。


之四

兩⼈款步遊園,葉蓮娜駐⾜於⽊槿花圃中,⼀淨以意態閑閑賞著淡紫⾊的⽊槿花,⽊槿花開了,秋天也到了。在北半球逾越節原是春⽇撒種的節慶,賞牡丹的季節,⽽在南半球卻是秋收的節⽇,是⽊槿花開的天候。

「陛下⼀定⾮常寵愛葛雷琴公主!」

寵愛?這個維斯教授⾮得語不驚⼈死不休,⼀張⼝便觸犯了她的禁忌。

葉蓮娜沉了臉⾊,捻起園中的⼀朵開得極盛的⽊槿,嗅著清淡的香氣,幽幽從⼝中吐露出,「維斯教授!您想娶葛雷琴?但這⼀項並不在我們的約定之内,您的任務只是……」

「讓公主受孕。」

爲了⼦嗣,爲了王位,爲了穩定政局,畢竟她歷經⼀場⾎腥政變,如今竟做出如此錯誤的決定,極⼒鎮靜住⼼中紛亂錯綜的⼼緒,神情淡定地說︰「那麽,您何以求娶公主?」

「因爲我們相愛!」

「哦!」葉蓮娜回眸靜靜地看著他,她⾝穿⼀襲雪絮般的⽩紗,輕柔得像是要化去,裙襬像是⽩浪翻滾似地散了⼀地,腹部臀腰裁成透明的裸膚紗,⼤膽的露背深開到腰股之際,透明的⽩紗縫製成的⼀字肩繫住⼿臂,露出美麗的鎖⾻,⼗分嫵媚與俏麗。

她聞得這個震驚的消息,卻也只是不安地掖了⼀下⼿臂上雪青⾊的披帛,披帛鑲著細細

⽻⽑,顯得恍惚恍惚的。⼆⼈⽬光交匯,耶底底亞並不迴避,勇敢地迎接她王者的氣勢,甚

⾄可以感覺到在她那襲純潔雪⽩宮紗下,⾻⼦裏卻隱隱透出的⼀股紅光,濃稠的肅殺之氣。雖是初識,他彷彿能看透她⼼意,她也無意隱藏。

只不過,葛雷琴到底跟他説了什麽?更精確地說,他施了什麽⼿段,讓葛雷琴説出不該説的話。

她⾮常瞭解葛雷琴的性⼦,畢竟她們姐妹相依爲命過了⼆⼗個寒暑,她甚⾄要⽐葛雷琴更瞭解她⾃⼰。

在⺟腹中她們硬⽣⽣地被分成兩半,成雙⽽⽣,⼀半是葉蓮娜,⼀半是葛雷琴,兩個半加起來才是⼀個完整的整體,少了誰都不是完整,⽣命便會有缺陷,因爲她們源⾃於⼀個靈魂。

更何況,癔症讓她離不了她。

古⽼的咒語,無法破解的宿命,該隱的印記[1],既受到神的保護,亦受到神的詛咒。 她們共同背負著那個印記,那個宿命,那個詛咒,⼀⽣⼀世註定無法分離,無論誰離開了誰,另⼀個⼈便無法獨活,無論如何,她絕不能讓葛雷琴離開她,她若離開了,誰也活不了。

若是,其中⼀⼈愛上了男⼈⽽離棄了另⼀個⼈,孿⽣的⼀半便會在⼆⼗歲時死去。她們註定要相愛⼀輩⼦,這⼀點,她與葛雷琴都⼗分清楚,葛雷琴不會背棄她,她也不會背棄葛雷琴。

她若失去了葛雷琴,不僅是缺了另⼀個半,她在今年提斯利⽉第⼗⽇那⼀夜便會死去,

⽽葛雷琴呢?⾃然是活下來,因爲她尋得相愛的⼈,她若是想成全葛雷琴,她⾃⼰就得死。但,她並不想死。

葛雷琴只能愛她,⼀⽣⼀世,永不改變,亦不能改變。

在篝⽕的亮光中,她瞥⾒夏末熏⾵中搖曳⽣姿的桔梗花,無意想起了桔梗花的花語︰永恆的愛與無望的愛。

葉蓮娜驀然擡⾸,⽬光灼灼地注視著耶底底亞,駭然地笑了,「何以⾒得葛雷琴願意嫁給你,是你⾃⼰⼀廂情願,還是葛雷琴也愛上了你?」

他⽬不轉睛地直視於她,反正這是遲早要⾯對的事,對他來説單⼑直⼊便是最效率、最明確的交涉⼿腕,「若不是陛下捨不得葛雷琴,誰還能攔著不讓她嫁⼈?」

葉蓮娜感受到他的挑釁,他⾔語中似乎透露著⼀種訊息,他彷彿知道了些什麽,「維斯教授,您逾越了!皇室的家務事還輪不到您來插⼿。」

「陛下,您若是不相信我所⾔,⼤可去問公主她⾃⼰。」是她低估了維斯教授,還是她錯估了葛雷琴?


[1]該隱殺死兄弟亞伯,耶和華放逐了他,該隱對耶和華說︰「凡遇⾒我的必殺我。」耶和華便允諾他,凡殺該隱者,必遭報七倍,並給他⼀個記號,免得⼈遇⾒他就殺他。創世紀 4:15。


之五

真相往往會讓⾃⼰痛苦,甚⾄遍體鱗傷。

待衆⼈散去,葉蓮娜未有⼀刻絲毫的耽擱遲疑,⽴⾺便來到了無憂宮。

她換了⼀襲素錦藍花的唐⾐,頎⻑窈窕的⾝影⽴於⻑窗前,那藍花正是以⽔墨描繪⽽成的⼣顔花,她⼼⼼念念的不正是她嗎?

然⽽,她與她終也⾛到了這⼀⽇,⼼中有著説不出的淒涼。

⼀陣陣酸楚滋味湧上⼼頭,壓得她⼀⼝氣幾乎透不過,眼裏的淚懸置⽽垂落不下,來不及流下卻早已乾涸。⾝爲王者卻連流淚也不能夠,連悲傷也不能⽰⼈,只能將淌⾎的傷⼝在胸臆間凝固成無⼈知曉的疤痕。

她兀⾃望向窗外漸次綻放的⼣顔花,紫⾊⼣顔所代表的含義⾮常深刻,亦⾮常嚴峻,花語是斷情,⼣顔花,斷情花;⽽紅⾊朝顔的花語,卻是愛情永固。

這豈不是要她拿著⼀⽚真⼼去愛⼀個無情無義的斷情之⼈,是多麽諷刺的⼀件事情!無憂宮裡早熄了⽔晶燭燈,內侍宮⼈悄無聲息地隱在寢殿之外,深重的夜攪動重重帷帳,墨⾊的⿊聚攏著⿁魅般的森森影⼦。

幽深的寢殿中只點了幾蕊蠟燭,帳内卻隱約傳來低微壓抑的嗚咽聲,似泣⾮泣,似咽⾮咽,如⿁如魅,如幻如魘,在夜闌⼈靜中聽來倍覺森冷徹⾻。

「妳哭什麼?終於找到相愛的⼈,現在可以正⼤光明地離開我了,終於如願以償了!」低垂的床幃内,驀然響起那清冷無情的聲⾳,「葉蓮娜!妳不要以爲把我鎖在無憂宮裏,我就不會知道妳平⽇都幹盡了什麽醜事?先背棄的⼈是妳,不是我!」

葉蓮娜聞⾔震怒,猝然掀簾俯⾝下來,扳過她的臉,迫得她吃痛擡起頭來,捏緊著她的下頷,她看到的是另⼀個⾃⼰,那個掙扎在慾海中快要溺斃的⾃⼰,那個在⾎泊中失去知覺感受的⾃⼰,那在沉淪中等待著救贖的⾃⼰。

她與她⼀模⼀樣的容顔,説不清誰是誰?

便頹然閉了眼,不想再看⾒這個「⼈」,⽽這個⼈卻是⾃⼰。

葉蓮娜的語聲似夜梟嗚咽,似猛獸咆哮,仿如鞭撻凌遲著她⼀⼨⼨的肌膚,「妳不是⼀直很想離開麽?不過⼀直等待著遠⾛⾼⾶的時機,妳不要忘了押沙⿓的叛軍是妳引⼊宮來 的,要不是我⼀⼼保著妳,把這個秘密壓下,妳早就被審判,上了斷頭臺。」

葛雷琴如癡如狂地狂笑了起來,「我若是上了斷頭臺,妳能活得過今年麽?妳捫⼼⾃問,妳所做的⼀切都還不是爲了妳⾃⼰嗎?」

「葛雷琴!妳相信也好,不相信也罷,我是真⼼愛著妳,不是單單是爲了我⾃⼰。」

「呵呵!妳⽼是跟男⼈廝混,憑什麽說愛我?」

「葛雷琴,妳明明知道我和約拿單從⼩就在⼀起,我並不愛他。」

「呵呵!葉蓮娜,妳編織這樣的謊⾔,就能哄騙得過我嗎?我們可是打從⺟腹起就在⼀起,那麽妳也不愛我嘍!」

葉蓮娜唇⾓牽動,卻笑得無⽐淒楚,語聲微啞,「妳從不知道,妳⾃⼰有多美,那撼動靈魂的美,我是多麽地愛妳!葛雷琴!我只有妳啊!」

⾝爲王者,她從未對他⼈吐露出真情告⽩。

不爲什麽,⼀切只爲那撼動靈魂的美。她的⼀滴淚,就這麼落了下來。

『原因不為他……原因只為祂……原因不為她……原因只為祂……那撼動靈魂的美……卻只爲你……』


之六

葛雷琴從未⾒過葉蓮娜流眼淚,呵呵!她也有軟弱的時候?從⼩她只能順從葉蓮娜⸺曲意承歡、婉轉溫柔、只能順從,⼀⼼⼀意對她順從,未能夠真正地做⾃⼰。只因爲她是王,⾃⼰只是附屬品,她居然說她愛她,句句聽來像扎針刺痛在⼼底。

「妳只有我?」她不信地重複了葉蓮娜⽅才的話,⽬光中有迷亂,有悲傷,亦有歡喜。

「呵呵!我只不過是那棵⽔中的⽔仙花,是妳的倒影罷了!葉蓮娜,⾃始⾄終,妳所愛的⼈,從來就只有妳⾃⼰,妳從不知什麽叫做愛。

妳若是真⼼愛我,爲何還有那麽多情⼈?妳從未愛過我,妳只愛妳⾃⼰,妳渴望被追 求、被崇拜、被激賞,縱使妳從未愛過約拿單,但是他崇拜妳,他傾慕妳,他想擁有妳,所以妳放不下他,妳需要他,妳需要他來證明妳⾃⼰,或者,妳根本就是愛他,只是妳太虛僞軟弱,不敢承認罷了!」

「妳錯了!我從未愛過約拿單,我是王,王者不與⼈婚配。」

「妳是王,便可以爲所欲爲了嗎?即便他花名在外,妳卻從不拒絕他,他對妳如此迷戀,夜夜宿於妳的寢殿之中,妳早就與他相愛了吧?提斯利⽉第⼗⽇,我註定都是要死去的,妳只是不敢在我⾯前承認,是吧!」

葉蓮娜猛然擡⾸,莫不是葛雷琴⻑久以來就在未⾬綢繆了?那⼀場政變,那⼀場⼤屠殺,那腥⾵⾎⾬的夜,原因只爲他……

她側過臉去,容顏如雪,⽬光如劍,語意落寞,殺氣騰騰,「這些話都是誰跟妳說的?」

「呵呵!葉蓮娜!若要⼈不知,除⾮⼰莫爲,王室中衆⼈皆知妳與他的私情,妳能瞞得了誰呢?妳從來就不信任我,寧可信任他們⽗⼦。」

「葛雷琴!妳公平點,他⽗親早就告⽼了,⽽他在宮廷裏連個虛職都沒有。」

「反叛妳的雖是德 · 威特家族,但擁⽴妳的⼈可是羅斯曼家族,所謂狡兔死,⾛狗烹,他們的下場還會好嗎?要不是爲了約拿單,拿單早就被妳送上斷頭臺了。」

「妳竟敢在我⾯前提這件事?妳當年勾結押沙⿓,引來了⼀場⾎腥⼤暴動,我們的⾄親全都喪⽣在這場殺戮之中,我差點失去了王位,成爲階下囚,俎上⾁,這些年來要不是我保著妳、護著妳、掩蓋掉妳所犯的⼀切罪⾏,妳還能活到今天嗎?如今妳想逃,要逃到哪裏?我若不顧念親情,將妳當年罪⾏給揭發出來,⽴⾺送妳上刑場。」

「哈哈!這太可笑了,葉蓮娜,妳根本不知道⾃⼰在說什麽?當初是朝顔受了他的誘 惑,不是我,是她對押沙⿓説出了那個⼝令,調動軍隊的⼝令除了王與王之間,無⼈可以知道,連我和⼣顔都無法知道,那是只有妳和朝顔才知道的事。」

朝顔?⼣顔?

葉蓮娜驀然睜⼤了眼睛,殿外的⽉光透過帷幔,柔柔的⽉光照⾒葛雷琴蒼⽩的臉,美得像是墳地裏的⼀縷幽魂,像是森林裏無根的幽靈,像是沉淪於地獄的⿁魅。


之七

葉蓮娜⼿狠狠地⼀攫,猛然便將葛雷琴的⾝⼦拽了起來,「妳説什麽?再説⼀次!」

葛雷琴不知哪來的膽量,挑釁地說︰「妳就是朝顔,朝顔就是妳,押沙⿓ · 德 · 威特愛的⼈,是妳不是我,是妳⾃⼰愛他吧!是妳⾃⼰受了他的引誘,妳害死了⺟親!」

「德威特」像是⼀句魔咒,喚醒了在她潛意識中沉睡千年的靈魂,她想要被愛,被那個

⼈所愛,千年來她都在尋找他的蹤跡,那個⼈正是德威特,她的靈魂苦苦尋找著獨孤的另⼀半,⾛過千⼭萬⽔,跨越過千年歲⽉,尋不得,遇不⾒,得了⼜失去,得了⼜未曾得到,⼀⽣⼀世,⽣⽣世世,無法臻⾄完全。

無論在哪個時空?哪個國度?她都瘋狂地尋找著她的「德威特」、她的彌賽亞、她的拯救者。

『原因不為他……原因只為祂……原因不為她……原因只為祂……那撼動靈魂的美……卻只爲你……』

似呢喃、似情話、似囈語、纏綿悱惻。

「朝顔!他來了,妳聽,妳聽,他⼜在唱了。」

葉蓮娜察覺到了她的異樣,她的神情、語氣、舉⽌全都變了,那嗤笑、狂笑、⼤笑。她的眼眸蒙上⼀層藍⼭靛藍⾊的氤氳之氣,幽深得像個美麗罪惡的深淵,彷彿⼀個葛雷琴的軀殼裡棲宿著兩個不同的靈魂。

葛雷琴⼜瘋了,葉蓮娜幾乎怒吼著,「妳説什麽?再説⼀次!」

「所有的男⼈愛的都是妳啊!妳擁有⼀切,擁有美⾊、權⼒、財富、威望……妳能給予男⼈⼀切他們所奢望的東西。縱使我⻑得跟妳⼀模⼀樣,説來這就是我的不幸,我的悲哀,我⻑得跟妳如此肖似神似相似,即便我跟妳再相像,對於那些男⼈來説,我只是個膺品,不是真的,誰都不是渴望真品?我與妳站在⼀起,從來沒有⼈願意瞧我⼀眼,他們的眼裏看到的全都是妳,妳是他們所追求、所渴望的絕⾊美⼥。」

「朝顔!妳跟她說,是她上了他的床,做了他的淫婦,是她將⼝令説給押沙⿓,受到引誘的是她⾃⼰,最後還親⼿殺了⾃⼰的姘夫,哈哈!真是可笑極了!她才是真正的⼤淫婦,做了巴⽐倫的妓⼥,害死了⺟親,哈哈……完美的葉蓮娜,所有男⼈仰慕的葉蓮娜⸺媽咪,

害死妳的⼈是妳最愛的葉蓮娜,不是我啊……」

⼀個柔若春⽔、眉⽬婉轉、沉靜溫婉的⼥⼦,櫻唇⼀啓,全是譫⾔妄語,她的笑聲似囈語似譫妄似真似假……「Mene, Mene, Tekel, Parsin!」[1]

葛雷琴如何得知那個⼝訣?

葉蓮娜在暴怒中,咆哮了起了,「葛雷琴!妳瘋了!」

「哈哈!葉蓮娜!妳做夢絕想不到,我們擁有共同的靈魂,我們是⼀分爲⼆的個體,葉蓮娜與葛雷琴只不過是同⼀個靈魂的化⾝。是妳⾃⼰説出這個⼝訣,是妳⾃⼰告訴他,神的指頭在牆上寫字。想想看,但以理是怎麽解譯的?你被稱在天平裏,顯出你的虧⽋。妳所有的虧⽋都要償還的⸺」

猝然,四週的⼀切都變得那樣地靜,奇異的靜,毫無聲息,時空停滯,進⼊了那消⾳的真空狀態之中,整個世界都暗下來,⼀切都停滯下來。在⿊暗裡唯有那⼀雙清寂絕望的眼 神,還燃著⼀點光,⼀點希望,絲絲溫柔,縷縷纏綿,苦苦哀求,似乎是這個世界在徹底煙滅前,最後的⼀縷光和⼀點溫熱。

葉蓮娜眼露殺機與恨意,緊緊扼住葛雷琴的咽喉,她的⼿劇烈顫抖,她要勒死她,勒死那個⼣顔,勒死那個朝顔,勒死那些該死的分⾝,這些分⾝全都背叛了她,然⽽誰是誰的分⾝?誰是朝顔?誰是⼣顔?

誰是誰?這⼀切再也不重要了,反正⼤家都是要死的。

扼死她,再扼緊。

葛雷琴激烈掙扎了幾下,因驚悸⽽睜⼤了眼,無助地瞪著她,瞳孔放⼤像個美麗罪惡的深淵,原來她是如此恨她,恨到連⼀條⽣路都不留給她。

她眼眶漸漸有濕潤的霧氣浮起,凝聚成⼀串的淚⽔,無聲滑過美麗的臉龐,猶如殘荷清露,秋草凝霜,全都已經殘敗了,滿眼儘是絕望,儘是棄絕,儘是悔恨。

最後僅能做的卻只是,絕望地哀求地望著葉蓮娜。祈求她的憐憫。

她的意識早已逐漸地模糊了,她本能地竭盡⼒氣去攥住她的廣袖,就在這⽣死⼀線間,她的淚⽔洇濕了葉蓮娜的⼿,溫熱的淚⽔勾起了葉蓮娜的憐憫之⼼。

葉蓮娜⼀分神,終究鬆了⼿,兩⼈雙雙癱軟在織⾦綃羅帳中。

論狠毒、論冷⾎、論無情,此時此刻她不再是那個曾經浴⾎歸來的英雄,葉蓮娜。她下不了⼿,下不了決⼼,她殺不了她,她終究是愛她啊!

她雙⼿⽀著⾃⼰的⾝⼦,急促地喘息著,熱淚濺落,擡起淚眼,她從未在⼈前流淚,慘然地笑著,「反正我都要死了,⼜何必吝於給妳⼀個重⽣的機會呢?」


[1]語出『但以理』 5:24。引⽂列出下⼀章開頭︰【間奏曲】。


間奏曲︰⼣顔囈語

因此從神那裡顯出指頭來寫這文字。所寫的文字是︰彌尼,彌尼,提客勒,烏法珥新。(亞拉姆語原文是︰ Mene, Mene, Tekel, Parsin!)
『彌尼』,就是神已經數算你國的年⽇到此完畢。『提客勒』,就是你被稱在天平裡,顯出你的虧⽋。『毗勒斯』(與烏法珥新同義),就是你的國分裂,歸與瑪代⼈和波斯⼈。——但以理書5:24-28


⼣顔︰「朝顔,妳真是厲害,讓妳假扮成葉蓮娜,那個押沙⿓居然被妳唬住了,真的把妳當成葉蓮娜,⼀點都沒有察覺異樣耶!」

朝顔︰「根本就無須假裝,妳難道忘了,我就是葉蓮娜,葉蓮娜就是我啊!⼥⼈只要脫光了⾐服,男⼈就像丟了魂似的,還會有理智嗎?真正厲害的是妳啊!竟然讓妳得知了那個調軍的⼝訣?妳是如何從葉蓮娜嘴中探聽出來的?」

⼣顔︰「朝顔,根本就無須打探,難道妳忘了,我們共同擁有⼀個靈魂,她知道那⾸歌啊!葉蓮娜所有的⼼思與秘密,我全都知道,哈哈!妙就妙在,她⾃⼰卻無知無覺。」

朝顔︰「⼣顔!妳説得極是,那⼀夜不就是葉蓮娜她⾃⼰迫不及待地去找押沙⿓的麽?那個賤⼈如此⼼⾼氣傲,説什麽⾼貴、聖潔、堅♛,都是唬⼈的幌⼦,躺在男⼈⾝下,都還不是只是個供男⼈狎褻、玩弄的妓⼥麽?」

⼣顔︰「押沙⿓的事情,千萬不要讓葛雷琴知道,不然她會傷⼼的。」

朝顔︰「哎喲!那個天真的傻丫頭,真的是無可救藥的蠢,她以爲葉蓮娜是真⼼真意愛著她。葉蓮娜只不過是貪⽣怕死的膽⼩⿁,她以爲把葛雷琴鎖在牢籠裏,就可以保住性命,她呀!哪是真⼼愛她喲!只不過是在利⽤她的天真善良罷了!這麽多年來我警告她多少次 了,她⽼是不聽勸。」

⼣顔︰「她再蠢,我們還是得想辦法救救她呀!沒有她,我們就活不了了!」

朝顔︰「爲了救她,我這不就去誘惑了押沙⿓,去對他説出那個⼝訣。欸!妳到底使了什麽⼿段讓葉蓮娜説出了那個⼝訣的?這可是王者⾄死都要死守的秘密。」

⼣顔︰「葉蓮娜有個軟肋,她是⼀個强者,遠遠勝過男⼈,因此無法愛男⼈啊!」朝顔︰「當初莫不是妳去引誘她的?」

⼣顔︰「要不然呢?葉蓮娜如此愛葛雷琴,怎忍⼼去傷害如此⼀個天真無暇的⼥孩⼦,我⾃然要使點⼿段。」

朝顔︰「妳使了什麽⼿段?」

⼣顔︰「交換秘密啊!她以爲我是葛雷琴,我就説出葛雷琴的秘密︰葛雷琴愛葉蓮娜。以此來引誘她,她就得跟我交換她的秘密,便説出了那個秘密︰神的指頭在牆上寫字。葉蓮娜她蠢啊!這麽好猜,⾺上就讓我猜出了⼝訣!」

朝顔︰「這件事情,千萬不能讓葛雷琴知道,否則她肯定要傷⼼難過的。」

⼣顔得意地輕哼起︰『原因不為他……原因只為祂……原因不為她……原因只為祂……那撼動靈魂的美……卻只爲你……』

似呢喃、似情話、似囈語、纏綿悱惻。

朝顔︰「妳說,葉蓮娜真的不知道是我們在搞⿁嗎?她知道這⾸歌呀!她與我們都是擁有共同的靈魂。」

⼣顔︰「所以,我們需要押沙⿓·德·威特啊!」

⼣顔繼續輕哼著︰『原因不為他……原因只為祂……原因不為她……原因只為祂……那撼動靈魂的美……卻只爲你……』

朝顔︰「妳聽!他⼜在唱了,德·威特⾺上要來解放我們了!我們要⾃由了!」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

引言

疫情中⼀群猶太⼈到藍⼭避疫,建⽴了⼀個以⼥性為君主的國度。啓⽰錄的七個封印揭開了,誰是巴⽐倫淫婦?誰⼜是救贖的羔⽺? ⼀對被詛咒的孿⽣姐妹,爲了活下去,只能索取對⽅的⾁體。⼀個愛與被愛,背叛與被背叛,拯救與被救拯救的故事。這對孿⽣姐妹,掙扎於情欲與真愛之間,搏⾾於死亡與永⽣之際...